时光流逝,欧洲一行已近一年了。奇怪的是每次想起那次旅行,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的不是那猗旎多姿的水城威尼斯;不是街头巷尾满是文化古迹的罗马,佛罗伦萨;不是让我曾经流连忘返的巴黎罗浮宫,美丽的塞那河;不是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阿姆斯特丹,风光秀丽的奥地利;不是拥有欧洲著名的lucern 湖和pilatus 山脉的瑞士;不是雨随云来,气候变化多端的伦敦,那魂牵梦绕的竟是旅行中顺路经过的一个德国小村庄,那个莱茵河畔貌似被世人丢弃了的,却是被当地人精心保存着的静谧村庄。
我们离开阿姆斯特丹的那天中午,五月的天细雨蒙蒙,石板地上湿漉 漉的。我举着伞步行去车站,想最后好好地看一眼这座风光独特的著名城市,却因着贪心看街景,运河,风车,郁金香花市而最终迷了路。在当地人好心的指点之下气喘嘘嘘地赶上了已经等得极不耐烦,即将舍我而去的旅游车。车子慢慢驶出阿姆斯特丹,我脑里纠缠的仍是迷路的惊险;梵高博物馆里的震撼;前夜在穿越运河的游船中因了奇特的景色情不自禁的酒醉;那家有名的grasshopper 咖啡店里的大麻气味及点了毒品菜谱之后男人们色迷迷的眼;还有我在半醉之后和旅途中结识的朋友们在红灯区中观看life sex show时的无动于衷,及至同行的几个加拿大驻波士尼亚军队休假中的男孩被邀上台共同表演时大家的狂喊助兴。
但是就在那天傍晚,阿姆斯特丹的喧嚣红尘之后,旅游车将我们带到了这个我以为梦中才存在的世外桃源。
小雨中,车子沿着盘绕着莱茵河的蜿蜒迤俪的山间公路慢慢驶近山谷中的一座小村庄。左边青色的山上疏落地分布着一些形态各异的中古年代建立的古堡,不时地引起大家的惊叹和频频地回首眺望。这些古堡被很好地保存着,据说如今有些为一些富人私人拥有,有些则改做饭店了,也有些供游人参观的。车的右边,向阳的一面山坡上满满地种着一些植物,仔细看去,竟是葡萄园了。在这样陡峭的山坡上种植葡萄令来自有很多葡萄园,盛产葡萄酒的加洲的我眼界大开,想想什么样的机器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山坡上有效运转,象采摘葡萄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得完全人工操作了。
到达了预定下榻的旅馆,淅淅沥沥的小雨已化作偶而飘过的微雨,下了车,满眼是一片的潮湿与碧绿,雨丝温柔地拂过疲倦的脸,空气清新得让人不由得一阵地深呼吸。村庄是如此地静谧,我们说话时声调不由得放低,似乎是怕我们的到来会打破空气中静静流动的平和。没等登记房间,我已经忍耐不住地奔过那草地跑到了河边,想要拥抱那绿,那山,那水。无意间发现河边栏杆上系着一盆盆养育着的质朴的花儿。原来寂静之中,村民们仍然是用他们的方式精心打扮着这个他们生活中的净土。
很幸运地,我的房间正好面对着这如画一般葱郁静静屹立着的青山和缓缓流动无波无浪的莱茵河水。那个傍晚,我手里捧着一杯浓浓的红茶,倚着窗久久地凝视无声中秀丽的风景。莱茵河曾是古代欧洲水路贸易的重要渠道,想象它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和繁华,如今的宁静与波澜不兴。天色渐渐暗去,而我脑中的狂躁,激情,混乱,不安,悲伤一层层慢慢蜕去,心头是难得的一片无欲无求的宁静,只希望能将时光就此留住。
第二天,我们应邀去镇上的一家酒厂品酒(wine tasting)。原来这里除一般的白葡萄酒外,还产一种特殊的酒叫做ice wine。ice wine价格昂贵,因为大约每隔五,六年才能产一次,据说是必须在摄氏零下八度左右的天气里成熟后采摘的葡萄才能做成,酒质极为甜美,而气候是人力不可控制的,所以那年能否做成ice wine 完全是受大自然左右了。加拿大的气候产这种ice wine 要容易些。讲解员说莱茵河谷的人们种植葡萄及酿酒是当一种爱好来做,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那么估计三十年后莱茵谷里就不会再产酒了,因为这种爱好实在是很昂贵,而如今越来越少的人能够负担得起这种爱好了。想想那些种植在陡峭山坡上的葡萄和人力采摘,我理解了这种爱好的不易,只是连这样几乎尘世不染的小镇也不得不为屈从生活慢慢地失去一些珍贵的东西,我心里泛上一种很难说清楚的隐隐的忧伤,又因了这种淡淡的感伤,离开酒厂时买了两瓶ice wine 留为纪念。
这个叫做St. Goar的小镇镶嵌在山川和河流之间,山清水秀,春天里触目尽绿,建筑古老,色彩鲜明。镇上除了几家似乎专门为我们的到来而开门的小店之外,寂静无人,却一切井井有条,正如德国人一私不苟的严谨性格。独自一人悄悄离开纪念品店里购物的众人,我慢慢地在石板路上踱着步,贪婪地想要将小镇永远留在眼底。绿树掩映之下山间公路上偶而有一两辆汽车驶过,才使我意识到我们其实身处2000年经济发达的德国。雨过之后,街道干净寂廖,稍远处山顶上一座美丽的古堡巍然耸立,一种古老神秘的气息就这样庸倦地弥漫在小镇的街道上,而空气中竟有些凄清的意味。正是我梦想中的乐园。